第122章 扑朔(上)-《宰执天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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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辽兵肯定死了一片,更值得庆祝的是运势都在官军这一边,天门寨里因此一片欢腾。

    在那一次爆炸之后,天门寨就发现外面的辽军失去了斗志,攻城的气势越发软弱,似乎也没有再继续坚守外侧的营地了。

    可是让人遗憾的是官军同样没有继续攻势,双方就此脱离了战斗。

    虽然很遗憾没能立刻与官军会合,不过天门寨也得到了休息的时间,相对而言,外围的帮助使得天门寨的局势越发的对守军有利起来。

    因为很急迫的想要与外界的援军取得联系,至少是能做好配合,城头上升起的飞船里面的观察哨,工作就变得更加重要了。

    一切辽营的动向,都被有着一对鹰眼的瞭望手观察到了。

    包括之前赶往南面作战的几队骑兵,就被注意到了。报给秦琬后,文嘉就提议延伸炮火攻击他们,秦琬同意了,只是效果不彰。绝大多数还是向南方跑远了。

    ‘亏辽人有胆子,敢夜里奔马,摔不死他们。’当文嘉听到飞船上最后的报告,如此说着,或者说诅咒着。

    “摔伤就好了。”秦琬当时很开心的说,“被官军抓住,就多一个生口,比首级值钱,给辽人拖回去,也能多拖累他们一点。”

    但实际上,两人都清楚,南方经过清理的一片田土,辽人的骑兵几天来进出多少次,人和马都把道路熟悉了,地也踩得结实了,加上月色皎皎。月光下奔马出援,辽军还真的不会受太大损伤。

    不过辽军的骑兵跑得再快,也救不了南面的营地,那声爆炸,在城头上听的都心旌动摇,出援的辽骑当时肯定到了营地中。

    然后就轰的一声。

    按照伏地听声的结果,说是回来辽骑少了一半,飞船上也报告,说是似乎还有一批丢盔弃甲的败兵,只是隔得太远,没办法确定。

    总而言之,就是好消息。

    秦琬很轻松的活动着肩膀,方才睡得有些僵了。月已西垂,天上的星星显得更加明亮,天空中还是一片黑,但离太阳出来已经不远了。

    迎面的官兵,看见他都恭声问安,秦琬一一回应。

    也许今天就能结束了,或者……明天?

    到了后天,说不定就能反攻到辽国境内去了。

    秦琬真的很期待。

    这时候,南面忽然有了骚动。

    一片声浪随风而至,秦琬陡然严肃起来。忽然若有所觉,嗅了嗅,一股浓烈怪异的烟味直冲头脑。

    风自南来,烟自是来自于南方。

    南面骚动的原因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“又来了?”

    秦琬自言自语了一句,上马直奔南门。

    一路上,空气中的烟味越发的重了,听到路边越来越多的咳嗽声,秦琬自己喉咙亦是开始发痒。

    视野也受到了影响,变得朦朦胧胧起来。秦琬不得不将速度慢了下来,免得撞到路上的官兵车马。

    在城下下马,就看见浓浓滚滚的烟气逾墙而来,烟雾在城内的灯火光线下泛着灰色,从城头上垂下,仿佛一道道瀑布。

    秦琬甩开众人,疾步上城,只见滚滚浓烟不知何时已淹没了城外的地面,直逼城上。在城头上,根本看不清烟气的来源和距离。

    马粪、牛粪,湿的烧起来就有烟。但这一次的烟气又不完全像。

    不知辽人做了什么手脚,烟气显得很沉,一部分飘上空中,更多的还是在地面上扩散,或悬浮于半空。

    有没有加砒。霜?还是漆料和巴豆?

    秦琬见过毒烟火球,虽然已经被淘汰了,可是过去他随着父亲镇守河东北境的时候,毒烟火球可是库存中最被看重的城防利器之一。人马牲畜嗅到燃烧后产生的毒气,很快就会口鼻流血,严重得甚至会丧命。

    秦琬还知道氯。气,毒性更强,不过只能在实验室中制造,暂时无法大量生产,同时也没有合适的容器。要不然,就能用在战阵上了——这是他从韩冈那里听说的。

    无论什么东西,研究透了都能作为武器——这也是韩冈说的话。

    韩冈当时还拿太医局和自然学会很热门的一项研究举例。

    因为牛痘这种天花疫苗的出现,加上韩冈和朝廷的提倡,世间对病菌的研究十分热衷。现在天下各路有几千人组建了大大小小的实验室,都在设法研发出第二种疫苗。

    尽管还没有成功的案例,但培养分离出来的病菌已经有几十种,如果把这些病菌用在战争中,同样能够杀死无数敌人。

    不过,秦琬那一次从韩冈那里听到生物武器和化学武器的概念的时候,也听到了韩冈极为严肃的告诫——自己都控制不住都武器最好不要乱用,小孩子耍弄大锤的结果多半是砸到自己。

    一道道过去的记忆在脑海中如电闪过,秦琬大声喊,“注意防备毒烟!”

    并不用他提醒,队正以上的军官们都学过如何应对敌人的毒烟攻势。当第一名军官警醒过来,其他同僚也都纷纷命令手底下的士兵将布浸了水蒙在脸上。

    秦琬稍稍欣慰了一点,叫来亲兵,吩咐他去找管库的部下,“去找张宝,让他去开辛字库,把库存的口罩都取出来,一刻钟之内,给我分发到全城。记住,先城上,再城中。”

    比起急就章的布巾,口罩的效果当然更好。亲兵跳上马,皮鞭连甩,飞一般跑了。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起的烟?”秦琬又劈手抓过把守城上的军官,严词厉色的问道。

    军官挣扎着,艰难的说道,“就在半刻钟前。”

    “半刻钟?!”秦琬一把推开军官,指着城外的云山雾海,“半刻钟就能起那么大的烟。”

    军官不敢说话,秦琬恨得踹了他一脚,“还不快去问下面,有没有人知道哪里起的烟?距离城下多远?”

    军官扶着腿,歪歪瘸瘸的跑了,看他的背影,倒有种得脱生天的感觉。

    秦琬沉着脸,望了一眼城外。

    正是刮南风,滚滚浓烟从南面飘来,完全不见止歇。

    ‘出城。’秦琬对自己说。

    这些浓烟应该是没毒的,他现在想明白了,辽人绝不会蠢到奢望只用一道毒烟计就能攻下天门寨,这些烟,只是要蒙着守军的眼睛罢了。

    守在城上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——不,其实是什么都看不见,只能任凭辽军攻到城下。

    秦琬陡然间一阵惊悸,背后冷汗涔涔。

    久在军中,惯见生死,秦琬自觉隐隐约约有了一点预感吉凶的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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