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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是‘殿’,实际上只有一尊老旧神像和一间砖瓦破房。
负责的事情也很简单,清理山门牌坊和上山的石阶,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事务。
原本住在这里的,是几名道基都快凋敝的洒扫老道,也因为这次天降横福,得以调入其他的宫殿,安享晚年。
只留下赵衍龙一人,成了这仙门殿的殿主。
昔日降魔殿长老的随口感慨,如今倒也算是一语成谶。
丛生的荒草中有一条新开出来的小道,两扇贴着崭新门神画像的木门立在林间。
堆着积雪的屋檐下挂着桃符,上种着炊烟。
料峭的寒风中,赵衍龙忙的一头大汗,昔日梳理妥帖的发丝从道冠中溜了出来,就挂在额头两边。
偏僻寂静的环境,让门外渐近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。
照看着泥炉火候的赵衍龙转头看去,见对方全须全尾,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。
“回来啦。”
“回来了。”
从苏州府返回的陈乞生,穿着一身素净道袍,就站在门外。
背上没了那柄锋利的飞剑,袖中也没了丹药和符篆,不过两只手里却不是空空如也。
这次下山执行任务,赵衍龙让他记得带些苏州府的特产回山。
苏州府很繁华,好东西多到根本数不清。
可陈乞生带回来的,却是两瓶触犯门规的明酒。
“快把东西放下,准备吃饭。”
赵衍龙指着炉上炖着的砂锅,挑了挑下巴,得意笑道:“我从灶神殿里顺的好东西,这可不是农序调配的那些破烂玩意儿能比的。”
似曾相识的话语,勾动往昔的回忆。
陈乞生点头笑道:“好咧。”
一张木桌,两把长凳。
砂锅里的炖肉冒着腾腾热气,却挡不住飘落的细碎雪点。
“您老也别嫌弃,我这儿环境暂时只能这样,您先将就吃着。等以后有机会,弟子一定好好孝敬您。”
赵衍龙点燃三炷香供上神台,又放上一碗肉和一瓶酒,躬身一拜,这才转身走进院中,坐进长凳。
“吃!”
师兄弟二人同时举箸如飞,很快便将一砂锅的炖肉吃得干干净净。
整个过程没人说话,只有头顶落下的雪花越来越大。
“为什么?”
陈乞生放下筷子,抹了把嘴,终于开口问道。
“年关法会的时候,我和一群混的不怎么样的师兄弟们坐在一块,听他们发着牢骚。有人说,现在山下的形势越来越紧张,流血冲突越来越多,降魔殿以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。”
赵衍龙埋着头盯着面前的空茶杯,缓缓说道:“我留了个心眼,专门托人四处打听,到处收集情报。最后我发现,真相远比那人说的更加严重。”
“朝廷里,儒、道、佛、法、兵等序列抱团联手,连皇室也有下场站队的意思,武序已经被彻底孤立。在地方上,也是冲突不断。武序在台面上吃了亏,便在台下下狠手,麾下的各大门派帮会不断找借口伺机寻衅,打击报复。”
“你这次去苏州府应该也能看得出来,武序的人下手很重,用的借口也是极其荒谬。而且秋雨观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偶然的例,而是随处可见的常态。武序横行数百年,两只手沾满了各家各门的血。新仇旧恨的累积下,迟早会爆发一场席卷整个帝国的大战。”
“咱们武当如今被人捧成了唯一的‘道门祖庭’,背后是什么用心,我想长老们也应该明白。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?难道让武当对那些小门小观的求援置之不理?不可能的。”
“道门祖庭是武当门徒的信仰所在,也是老派道序的道心所在。武当这时候要是退了,山门也就垮了。眼下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,而降魔殿又是武当剑锋,战事一起,首当其中的便是师弟你这样的道武精锐。当然,迟早也会轮到我这样的废物。”
“所以.”
赵衍龙话音顿了顿,“我想办法将你和我调出了降魔殿。师弟,这次是我自作主张,你要是想骂的话”
“师兄,我问的为什么,不是这件事。”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进赵衍龙低垂的视线,倾斜的瓶口将酒斟满空荡的茶杯。
“我想问的是,那些人为什么愿意帮我们?你付出了什么代价?”
晃动的目光看着杯中泛起的涟漪。
赵衍龙猛然抬头,定定看着陈乞生:“师弟,你当真不生我的气?”
“能有你这样的师兄惦着我,记着我,对我来说,简直好得像是做了一场梦。我不生气,只是怕梦会醒。”
陈乞生站起身来,双手端起茶杯捧到赵衍龙面前,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快意笑容。
“师兄,这杯酒,我敬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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