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晌贪欢-《山河盛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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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匹马在风雨中狂驰而去。
毛之仪和寒鸦共乘一骑,披着厚厚的斗笠蓑衣,暴雨天气,无论对于毛万仞和文臻来说,都乐见其成,毕竟,都能遮掩太多的声音和痕迹。
毛之仪的院子看守毕竟不会太严密,潜出他的院子,翻出后墙,外头有文臻早已准备好的马匹接应。
文臻苏训毛之仪寒鸦一路狂奔,毛之仪在风雨中大喊:“你们是要去大营吗!”
他认出这是去大营的方向,迎蓝山庄本就离大营很近。
文臻不答,眼前地势渐高,上了一座小山坡。
几人驻马在山坡上,下方便是州军军营,从上方看下去,黑压压一大片营地,隐约可见巡逻兵丁手中摇晃的灯火。
此时雨势略小,文臻对毛之仪道:“你会数数吗?数数底下的营帐有多少。”
毛之仪诧异地道:“这怎么数得清……三万人呢。按说还有辎重斥候方士炊家养马等等……”他一边咕哝着一边还是老老实实数了起来,好在军队营帐都有规矩,向来横平竖直,方正严整,“……横列十三,纵列十五……”他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。
“怎么,数不清吗?”文臻的声音,在哗哗的雨声里听来既甜又清。
毛之仪有点茫然地看着她。他先天体弱,因此很少来军营,偶尔来一次,见到队列森严,兵强马壮,人来人往,第一感觉就是人多,但是很少见到全军操练,因此对于三万军马到底该有多少人,完全没有概念。
然而此刻山坡下望,直观地数军营,才数出来,营房数目不对。
“东堂为了奉行刻苦锤炼之意,无论是行军还是驻军,都实行营帐驻扎,一帐十人,这是定例。数数有多少营帐,就知道有多少士兵,就你刚才数出来的营帐数,该知道,营地顶多只有近两万士兵,而且每个营帐里到底有没有住满十个人,都很难说。”
“这不可能!照这么说,只要刺史您一来视察,就会立即露馅不是吗!我父亲会做这么蠢的事吗!”
“看见那边那个高高的塔楼没有,那是存放辎重粮草的库房,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那里应该也存放着很多顶备用帐篷,但是这些帐篷不是拿来给士兵替换用的,而是备着如我这等官员来视察的时候用的,到时候把帐篷支起来,把人员打散,不就凑满三万人数的帐篷了?至于人数,一万多的人数拉出来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,谁又能细数?真要细数,也有很多借口可以说,训练去了,执行任务去了,等等等等……冷莺。”
隐身少女无声无息在文臻身后出现,吓了毛之仪一大跳。
“不见黄河不死心,带毛少爷去逛逛那些帐篷。”
冷莺一把拽住毛之仪,身影一闪,便带他下了山。
她的瞬移,能够短时间带人来去,就是比较耗精力,片刻之后她回来,脸色发白,毛之仪脸色却比她更白,两眼放空,一片世界观崩塌模样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,那些帐篷里,几乎没有几个是睡满的!
他不死心,求着那位姐姐带他多看了几个帐篷,险些惊醒了一个小兵,但是那一脚都踩上了那小兵的胳膊上,那人居然翻个身继续睡。
定额不满是板上钉钉了,士兵的警备应变更让人心中发冷,这还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些精神饱满令人钦佩的军人吗?
“不不不……”他嘴里现在只余了这一句。
文臻把他拎上了马,“跟我来。”
几匹马驰下了山,越过大营,往前驰了几里,毛之仪认出是大营附近的一个小镇,原本很是破落,因为依托着大营,渐渐繁荣起来,俨然有了小城的模样,营中很多军官也住在这里。
他心中燃起希望:“说不定……说不定很多人住在这里……”
虽然住在这里也是违反律令的,但总比人员不足要好。
文臻笑一下,带他走进小镇中,这个时辰了,镇中竟然还灯火通明,夜市开着,客栈灯笼亮着,青楼红灯光芒滟滟,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上流淌出胭脂色的光影。
看着一行像是外地客的人们走进小镇,几乎所有店家都打起精神来。
“公子爷好久没来了,春云想您想得睡不着觉呢——”青楼门口老鸨甩着小手绢笑得亲切,她身边走过一个绸袍男子,老鸨急忙躬身低声喊东家,那男子手里盘着一对油光铮亮的核桃,瞟她一眼,昂然进去了。
毛之仪怔怔地瞪着那男子背影,掩在蓑衣和大氅下的小脸只剩下一点苍白的下颌:“夏叔叔……”
文臻拉开老鸨痴缠的手:“切!什么春云,端着个才女架子,硬得木头一样,哪有前头花娇儿身娇体软!”
跟在她身后的苏训一个踉跄。
老鸨立即松手大骂:“我呸,花娇儿那个下作胚子,尽抢我家春云的恩客!”
文臻早已迈入前头客栈:“住店,最好的上房!天字n号!”
白面无须的掌柜啪一声将毛巾甩上肩,亲自迎上来,“客官您请!”
毛之仪在后头路已经走不动了。
“季叔叔……”
文臻办好了住店手续,说一声出去吃饭,又有人给她指路镇上最好的酒楼临江仙,临江仙临窗的桌边坐下,正靠着这条小镇的夜市一条街。底下人流如织,酒楼上人声鼎沸,简直比湖州城还要热闹几分。
菜很快上齐,文臻大赞:“菜上得好快,跑堂的也极爽利,菜分量也足,就是这手艺,粗了点,食堂伙夫水准。”
毛之仪一直看着那些跑堂,看着底下的夜市,此刻忽然将脑袋深深埋在掌心,双手痉挛地抓住了头发。
文臻凝视着他,慢慢放下了筷子。
他们所在是一个雅间,在最里面,旁边雅间也无人,但其余几人还是立即站起来,警惕地四面守卫。
毛之仪的呜咽低低地响在雅间里,文臻没有动,也没有安慰,一直等到他缓缓抬起头来,胡乱用袖子擦干净了眼泪。
少年心中的偶像瞬间崩塌,三观摧毁于顷刻,那种近乎心碎的感受文臻理解,因此虽然时间紧迫,依旧愿意等待他自己平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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